听冥录

第24章 魂鞭加身亦服人

“方弘逸，你竟然来紫霄阁撒野。”大概看马思拓二人已经互扇了三十多下了，方弘逸听到身后传来的质问的声音，他不用转身去看，也知道是谁来了。
杜思平听到这声音，瞬间泪流满面，像见到救星一样奔了过去，指着方弘逸，用含混不清的声音，道：“齐师兄，他欺人太甚，把我们打成这样，你要为我们作主。”说着用手捂着自己肥肿得变形的脸。
齐思固看到还在扇自己嘴的马思拓和王思昌两人，不由得皱下眉头，喝道：“你两个住手。”马思拓和王思昌抬起有些发懵的头，看看齐思固，又看看方弘逸，方弘逸笑道：“你们可以给齐师兄这个面子，先暂时停下来，不过我会记下你们欠我的，以后要你们双倍奉还。”听了方弘逸这话，两人哪还再犹豫，仍继续抽下去。一声声细碎的笑声，从齐思固身后传来。已经有一些紫霄阁弟子见这里有热闹，上来围观。
齐思固见这两个人竟然不听他的，不由得怒不可遏，指着方弘逸道：“方弘逸，你也是亲传弟子，欺侮同门该当如何处置，你应该清楚。”
方弘逸转过身来，看到了怒气冲冲的齐思固，“我自是知道。杜思平几人在紫霄阁做过些什么，我想师兄不会不知道。既然师兄不愿意管，那就由我来管。”
“这是我紫霄阁的内务，还用不着你百草阁来插手，何况我现在只见到你打了杜思平三人。”
“不，我只打了一人，那两个是他们自己动的手。”方弘逸微笑道，“这个也是因为他对我出言不逊。”他一指杜思平。这时马思拓和王思昌已经打完了自己五十记嘴巴，两人脸上俱是鲜红微肿，听了方弘逸的话，缩到一边，低着头，不敢和任何人对视。
“他们是我紫霄阁的弟子，就算教训也轮不到你来动手。”
“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，既然师兄不愿意教训他们，我只能越俎代庖了。”
“你承认越俎代庖就好，”齐思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，“你作为百草阁弟子，在紫霄阁责打紫霄阁弟子，与欺侮同门同罪。”
“好，在你紫霄阁的地盘，你说了算，我自会去执法堂领二十鞭。”方弘逸毫不在意地说。围观的弟子不由得发出一声声“嘶”地抽气，那可是二十魂鞭，不是普通的鞭子。
对于方弘逸如此痛快就认下了，齐思固也有些意外。“齐师兄，这不是弘逸师兄的错，这些事都是由我而起，要罚也是该罚我。”穆思枫来到齐思固面前，想将责罚接下来。
“练功场你还是没打扫够吗？”齐思固好容易抓到的机会，又怎么会放弃。
“这里没你的事，退下去。”方弘逸对穆思枫说。
穆思枫还要说话，却被一人拉出了二人之间。穆思枫回头一看，却是段思州。段思州小声道：“什么也别说。”穆思枫只得被段思州拉着，离开二人一段距离，段思州道：“那二十鞭方弘逸受了无妨，你若是受了，非要去多半条命不可，那可不是普通鞭子，是魂鞭。”
“什么是魂鞭？”穆思枫问。他曾听说过魂鞭，但这鞭子如何厉害，却不知晓。
还没等段思州解释，只听齐思固一伸手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，“方师弟请吧。”执法堂在玄元宗主峰天玑峰。方弘逸分开众人走了出去，齐思固紧紧跟在旁边，好像生怕方弘逸跑了或反悔一样。杜思平也跟在齐思固身后，齐思固见他脸肿如猪头，骂道：“滚回去，还不嫌丢人。”
来到天玑峰执法堂，齐思固向执法堂的赵尉长老说明原由，要求请二十魂鞭。方弘逸对齐思固所说，全都认下，反正左右都是二十鞭，有些不值得辩解。
魂鞭，顾名思义。普通鞭子是打在人的肉体上的，而魂鞭对肉体没有分毫损伤，因为魂鞭每一下都是打在人的魂魄上，打在魂魄上要比打肉体上痛彻数倍。每一下都如撕心裂肺之痛。齐思固曾经因为偷偷溜出宗门被执法堂抓到，打了十魂鞭。他记得那十魂鞭的痛苦，当时他用叫声来减轻身上的感觉，真的是如鬼哭狼嚎。这次他想看方弘逸的笑话，看他如何大叫。
有执法堂的弟子将方弘逸面向里，绑在了刑柱上。一个弟子取来了一条青黄色的长鞭。行刑弟子掐了个手诀，然后抓住长鞭，鞭身上瞬间蒙上一丝淡淡的青色光芒。行刑弟子便抡起了长鞭。长鞭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，然后“啪”地一声落下，打在方弘逸的背上，方弘逸只是闷哼了一声，没有叫出来。五鞭过去了，方弘逸依然只是闷哼。齐思固心道：“看你能坚持多久？”
十二鞭过去了，方弘逸依然没叫一声，就连旁边监刑的弟子都诧异了，瞪着眼睛，看着方弘逸，如果不是他亲眼见到行刑弟子一鞭一鞭打下去，而方弘逸虽然没有叫出声，但他额头有不断冒出的汗，他真以为是行刑弟子放水，监过那么多次刑，受过魂鞭之刑的弟子也有不少，但能忍住不叫出声的，真没见过。此时齐思固心里也是异常震惊，已经十多鞭，方弘逸仍能忍住不喊出声，就算他现在喊出声，齐思固觉得自己也没理由嘲笑他了，在这一点上他输给了方弘逸，齐思固的手不由得狠狠地攥起了拳头。
二十鞭打完，监刑弟子解开方弘逸身上的绳子，不由得叹道：“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能忍耐的，厉害！”然后扶着他坐在地上。方弘逸对着监刑淡然一笑，没有说话。受完二十魂鞭，他只觉四肢无力，浑身疼痛。这种疼痛不是某一处疼痛，而是每个汗毛孔都如被粗针刺入一般，每块骨头都似粉碎了一般。监刑弟子向外喊道，“百草阁来人了吗？”
“来了，来了。”刘弘年从外面跑进来，原来在方弘逸和齐思固来执法堂时，就有人去百草阁传消息了。受完魂鞭的人，必须有人接回去。刘弘年跑到方弘逸身边，监刑弟子便将方弘逸交给刘弘年。方弘逸紧紧咬着唇，唇上都咬出了深深的痕，但仍一声不吭，也不说话。刘弘年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，有些发呆的齐思固，不满地说：“怎么，齐思固师弟还没看够吗？”
齐思固这才反应过来，向前走了两步，恨恨地道，“你厉害。”他这话不是对刘弘年说的，而是对方弘逸。说完，转身大步离去。
“你还能不能走？”刘弘年问道。方弘逸微点了一下头，便由刘弘年半架半扶地，走出了执法堂的刑殿。来到外面，刘弘年埋怨道，“你为何惹上齐思固？还是为那个小子？”
“是我冲动了。”方弘逸终于低声说出了话。
“你可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。”
“但我这次确实冲动了。”方弘逸无奈地低声。他本不想插手穆思枫与杜思平几人的事，但看到穆思枫羞恼举剑要杀人的样子，便忍不住出手教训了杜思平几人。穆思枫本是个性子温和的少年，能让他如此的，可见平时几人对他是怎样的羞辱。后来他轻易便应下那二十魂鞭，也是为了转移齐思固的心思，不让他怨恨到穆思枫的头上。
“瞧你这样，我们还是走回去吧。”刘弘年道。
“无妨，用遁术带我回去。”方弘逸肯定地说。
刘弘年看着方弘逸的脸，问：“你这身体行吗？”方弘逸一张口，吐出一粒黑色丹药。放在自己手中，刘弘年看向方弘逸的手心，问：“这是什么丹药？”
“‘枯魂丹’。”方弘逸答道。刘弘年也是百草阁内门弟子，当然听说过枯魂丹是什么，这确切来说不是什么好药，这种丹药服下可以麻痹魂魄，超出三颗，大损魂魄。
“你就是用这个忍过二十魂鞭的？”刘弘年惊讶地问。
“嗯，我没服，只是含在嘴里，有那么一点点麻痹的作用，毕竟此药伤魂。”说完方弘逸将枯魂丹又放回口中，道：“先回去吧，等药效一过，还是会很疼。”
刘弘年摇摇头，“早知如此，何必当初。”言罢，施展遁术，带着方弘逸回到百草阁，他自己的住处。方弘逸又将枯魂丹吐了出来，躺到了床上，不多时魂魄带来的巨痛，让身心都是剜肉抽骨地疼，他想大叫，可内心的倔强让他忍住了没有喊出声，咬牙忍住了。刘弘年去取丹药了，并没有在屋中。他的手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床褥，床褥在他的发泄痛苦之下，扯成了一条条。随之他觉得眼前一黑，便晕了过去。
后来他是在两人轻声的说话中清醒过来，他没有睁眼，但听得出是刘弘年和穆思枫在外间说话。
“……总归这一切都是为了我，我对不起弘逸师兄。”穆思枫说。
“你也不用自责，这不怪你，他这么帮你，是因为他心里始终有一个缺憾，他大概想在你身上补回来吧。”刘弘年说。
“弘逸师兄身上有什么缺憾？”穆思枫问。
刘弘年沉默了，好像在考虑是不是该对他说，过了一会儿，便听刘弘年开口道，“弘逸师弟他是一个孤儿，从记事起便无亲无故，一个人乞讨流浪。十一岁的时候赶上玄元宗十年一次收徒大典，来到玄元宗，其实他刚来时没想过修仙怎么样，就是为了能吃饱穿暖。因为他刚来时年纪小，身体弱，所以也经常被人欺负，不但被新弟子欺负，更有老弟子，那时他是外门弟子，需要做一些杂活。那些人便总是把一些不是他能做的活儿派给他，或者将自己的活儿扔给他做，不做就会被打。”穆思枫听着，不由得呼吸渐渐有些急促，“弘逸师兄怎么做到现在的成就的？”刘弘年继续说，“弘逸是个倔强的性子，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，而且有极高悟性，他很清楚想在宗门内出人头地该怎么做，他几乎把藏书阁的书几乎读了个遍，学习草药和炼丹知识，引起了梵长老的注意，很快便被提升到了内门弟子，这才让所有人都对他另眼相看。”
“你现在知道了吧，弘逸从小无亲人保护，刚来宗门也是一样，而你以前和现在，和他有些许相似之处，他便尽力用他的能力保护你。”刘弘年道。
“我不想再辜负弘逸师兄了，可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强，不再给他带来麻烦？”穆思枫有些怨恨自己。
“你也不用急，毕竟我们都不是方弘逸那种妖孽。”刘弘年呵呵笑道。
方弘逸听到这，轻轻咳了一声，二人这才知道他已经醒了，穆思枫赶忙跑到床前，“弘逸师兄。”
方弘逸挤出一丝笑容，然后看向刘弘年，道，“你说谁是妖孽？”
刘弘年眼眉一挑，说，“咱们百草阁弟子还有谁能把二十四册药草书和三十七本丹药经，和所有的丹方倒背如流，只用一年多时间便将《初元经》修炼圆满。我都怀疑你那脑子是不是在炼丹炉里炼过，怎么就那么好用。”
“我就比你努力些，也有错了？”方弘逸还是浑身疼，想笑不敢笑。
“唉，你就不给人留一点面子，”刘弘年故意叹口气，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瓷瓶扔给穆思枫，道：“我不能离开药炉房时间太久，你给他把这‘养魂丹’服下。”然后又对方弘逸道，“你可得快点好，我都忙不过来了，百草阁可离不开你这妖孽。”说完，转身离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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