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细细打量着她,伸手就将她头上的金钗拔了。
乌黑的秀发散落,我又用湿帕子将她的胭脂擦掉。
“母亲。”
云禾有些惊讶地看着我,“马上吉时就到了,是儿媳妆容不妥吗?”
我笑了笑:“云禾,你的妆容太妥了,妥到所有人都以为你同意这门亲事。”
而我要的,是让所有人都知道,我侯府从未同意过夏凤兰进门,是顾文森自作主张。
在我的一番改造下,云禾本就白皙的脸庞如今添加了一层我见犹怜的憔悴感,瘦弱的额头上还戴上了抹额,更添一份病怏怏。
“一会出去,你就少说话,只管摆出一副被逼迫的样子。”
我仔细地嘱咐她。
“可是,这样相公会不会不高兴。”
云禾有些犹豫地看着我。
“当然会。”
我满不在意地回答,“不过不重要,难道你摆出一副贤惠的样子,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?
从此夫妻恩爱?”
云禾看着我,眼里满是诧异。
我知道,现在她还没看透,可我不能再搭上侯府这么多人的性命了。
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:“娘会和你一起出去的。”
我和云禾出现在厅堂时,时间刚刚好。
上一世,我和云禾作为世家大族之女,最在意颜面,按礼制盛装出席。
谁料到夏凤兰却一席简朴的粉色嫁衣,不仅衬托她的柔弱,更是与我们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她一个被冤枉的朝臣之女,本就令人同情。
如今出嫁不仅做妾,连正儿八经的嫁衣都没有,在场所有人联想到她的冤屈,再看到我们的风光,都不由感慨万分。
加之顾文森为这桩感情披上了真爱的外衣,倒成了少爷与落魄佳人的好话本。
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不自觉倾向了她。
我们顾及面子,她却利用这点先声夺人。
而如今,云禾一副病弱的样子,满脸委屈,我则在嬷嬷的搀扶下,步履有些虚浮,我们两人一出现,原本热闹的厅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
今日纳妾,只请了家中相熟的亲友一聚,平日里我和云禾都是爽快利落之人,如今这副模样,大家都用震惊的眼光看着我们。
我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两声,大口地喘着气。
“娘,您没事吧?”
“娘,你这是做什么?”
两道声音同时响起,云禾担忧地看着我,而我那个不孝的儿子却一脸不满。
“您身体不是一直挺好,这大喜的日子。”
顾文森的话滚到嘴边,又咽下,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。
我温柔地道:“没事,你这阵子忙,不在家,娘过于忧虑,故而身体不大好。”
此话一出,寂静的厅堂出现了低声私语。
“夫人和少夫人怎看上去如此虚弱?”
“刚刚侯夫人不是说了,想必是小侯爷和那妾室厮混在一起,把侯夫人气病了。”
“是啊,看样子,那小侯爷都不知道他母亲病了,看来是一直没有回家。”
“难怪少夫人也如此苍白,伺候婆母,辅助夫君,当真是好性格。”
“虽是罪臣之女被平反,可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做妾,怕不是还是贪图侯府的富贵。”
“否则,她家虽不及从前,可去做一个正经大娘子还是做得的,偏偏来侯府做妾。”
叽叽喳喳的声音越说越大,夏凤兰和顾文森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
夏凤兰本以为冤屈是她的护身符,可以让人人都同情她。
可此刻,在场的都是人精,她攀高枝的心思被一览无余,她的护身符此刻却成为被攻击的致命伤。
夏凤兰原本娇媚的脸如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神情,她争辩着开口:“妾身只是仰慕顾郎才华,情不能自己,没想到给顾郎带来如此麻烦,妾身真的是对顾郎一片痴情。”
我笑道:“森儿也是风流才子,仰慕他的人有很多,倒是你最后有本事,最得他心。”
我不露痕迹地讥讽她会使手段,顾文森风流浪荡,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。
夏凤兰咬紧牙关,一言不发,将茶水端给我和云禾。
我笑着接过茶水,并未着急入口。
果然下一秒,哐当一声,杯盏落地,瓷片四溅。